大白天,在卧铺上躺了三个小时,腰酸背痛。于是,到过道边的折叠椅上坐下来。眼睛一扫,看到斜对面二层铺躺着一位光着膀子的小伙子,那一身肉,占满了二层铺的整个空间。仔细看,那块肉还在动。一会儿,他从二层铺上爬下来。我们的目光发生了碰撞。他向我笑了笑,马上回过头去,迅速穿上衣服,在我身旁坐下来。我看清了,这小伙子大脸盘,突颧骨,身材魁梧,两腿有些合不拢,呈橄榄状。我问:“你是蒙古族吗?”他说“是。”我又问:“锡盟人吗?”他又说:“是。”我之所以这样判断,是因为我认识的锡盟人都是这个形象。我进一步询问:“会长调吧?”他眼神一亮:“会!”于是亲切的拉住我的手:“走,到车厢外面去。”我莫名奇妙的就跟着他走了。
到了车门口,他对我说:“喜欢长调吧?”“当然!”于是,他几乎把口贴到我的耳边,轻声唱起了长调。他是用蒙语唱的,我不懂蒙语,可他的歌声却一下子把我领进了辽阔的大草原,那悠扬、浑厚、起伏跌宕的音律,使我好像看到了穹庐一样的蓝天,一望无际的草原,星罗棋布的羊群,手持套马杆、骑在马背上的牧民小伙子。正听得来劲,他唱完了。我说:“你这是专业水平啊!”他也不客气:“是。我刚刚参加庆祝建国六十周年少数民族歌手大赛归来。”“获奖了?”“当然!”说着,他又把我拉回座位。他从手提包里拿出获奖证书给我看。顺手又递给我一张照片:“你看,中间的那位是我师父。”四个虎背熊腰的小伙子,围着一个干瘪老头。我说:“看到你师父觉得世界正在闹饥荒,看到你们就找到了闹饥荒的原因了。”他笑了。“我师父和你年岁差不多,七十了。可他的音域还是那么宽阔,他的技艺仍然是全国一流的。”他边说边拿出一个录放机,给我戴上耳麦。“大爷,你听这是我师傅在演唱。”我没有研究过蒙古族民歌,但我能感觉到那声音的深沉,园韵,多少带有一点忧伤。小伙子说:“长调,是蒙古民族声乐艺术的精华,是原生态的艺术瑰宝。现在,许多老艺人年事已高,需要抢救式的发掘。我们这代人,会长调的、唱得好的太少了,绝不能让这门艺术失传呀!”
我沉思着,望了望窗外。列车已经驶入呼伦贝尔。草原上正在下雪,一片苍苍茫茫。我忽然有了新的疑问:“你参加了全国大赛之后,为什么不回锡盟,却来到呼伦贝尔?”他回答:“呼伦贝尔的西新巴旗有几位长调歌手,很有造诣,我去拜访他们。长调要继承、要发展,也得不断的学习、不断的实践啊!”
我要下车了,他送我到车门口,说:“记住了么?我叫斯琴巴特。到锡盟时找我,我给你唱长调。”
评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