冬天,东北农村的习惯是“猫冬”。闲来无事,东家走,西家窜。推门进屋,带进一股冷风。脱鞋上炕,围着火盆,南朝北国,东拉西扯。可是在大兴安岭,冬天却是一番繁忙景象。人们穿上羊皮大氅,带上狗皮帽子,拿起八门肩杠,上山抬木头。那时,没有机械,也没有畜力,怎么能尽快把木材运下山呢?我们的办法是从农村雇佣民工。带着马爬犁,进山“倒套子”。倒套子就是用牛马爬犁运原木。所以在冬天,我们这片原始森林再也不是那么寂静了,可以说是人欢马叫。
我们在工棚子的对面,临时架起一栋棉帐篷,让“倒套子”的农民住进去,在帐篷的旁边还搭了一排马厩。
工段里有了马,我自然要设法学会骑马。“套子”队长给了我一匹白马,瘦的脊梁像刀一样。他说这马老实听话。可我骑上它,在山林里跑了一圈,就把屁股骣出血来。于是我自己挑了一匹膘肥体壮的红鬃马。但这马性子烈,接近不得。发现我向它走来,立即后腿一蹬,尦起蹶子。队长告诉我:“别怕,只要你抓住马鬃,任它怎么蹬,就是不撒手,一会儿就老实!”于是我猛冲过去,一把抓住马鬃,翻身上马。这家伙当然不肯认输,左踢右蹬,摇头晃尾。一会儿把前腿跪下,企图把我从前面摔下来,一会儿后腿一蹴,企图把我从后面甩出去,但我死死地揪住马鬃不放。它那蹬、蹴、尦三招过去,便平静下来,任我摆布。这个冬天,它一直伴随着我。
一天,我起得很早,骑马上山。慢悠悠的走着,等待“套户”们的马队上来。当我翻过一道山梁后,马队还没上来。我便转过脸去张望,仍然不见马队的踪影,知道自己起得太早了,索性转身,倒骑在马背上,唱起了“马儿啊,你慢些走······”
由于树林对视线和声音的阻隔,在马队离我仅有二百米左右时,我仍没发现。而马队一齐穿过那片树林时,群马奔腾的声音一下子传过来,我骑的马忽然一惊,向前一耸,,我也不由自主的向前扑去,两只手正好拍在马屁股上。马以为这是快速前进的信号,立即狂奔起来。马跑的越快,我就越直不起腰来。于是,不仅拍了马屁股,还紧紧地搂住马屁股不放。马慌了,不知所措,在森林里嘶鸣狂奔。马队里的人见此情景,也一阵乱喊:“注意,别撞到树上!”“两条腿加紧,别摔下来!”这一喊,马更毛了,我更慌了,不知如何是好。慌乱中,马缰绳甩来甩去,竟甩到我的眼前,我顺势抓住了缰绳,死劲一勒,马猛然一顿,我趁机飞速转身,就这样,一场虚惊过去了。
人家说我命大。“太悬了!怎么学起张果老来了,人家骑的是毛驴,你骑的可是烈马呀!”段长和“套子”队长都冒了一身冷汗。我说:“我这次算是尝够了拍马屁的滋味,对我的一生都是大有益处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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